黄浦江之源头有诸多说法,其一便是位于浙江省湖州市安吉县章村镇的龙王山。龙王山属天目山系,是安吉、临安、宁国两省三县的界山,也是浙北最高峰,海拔.4米,年均温度19.9℃,系国家自然保护区。由于刚建立的穿山甲爬山小队其他三位回老家过年,这次约上了晓钧同往。我们的线路是龙王山四尖环线,历经了首次野爬的狼狈,这次在轨迹方面做足了准备。

凌晨4:20开车出门,在虹许路接上晓钧后,5:00正式启程。一路走G50--杭长--S浦源大道和王孔线,再在盘山路前行了约6公里,抵达了此行的出发点。

一登顶龙王山

到安吉的四个半小时车程已然超出预期一小时,乌龙的是由于经验不足,一开始聊着天两人竟然走到了景区,还买了票,待低头一看轨迹大呼不妙,感觉再返出景区整装上山。此时已是上午9:30。

根据攻略,全程至少需要12-14个小时,既然义无反顾执行原定路线,此时实已抱定夜走山路“必成仁”之决心!

第一段路大约半小时,漫步山间竹海清风颇写意。出竹林,眼前豁然呈现一条笔直开阔宽约六米的防火道。看似平坦的大道,没走多久我们就各自几个趔趄,才意识到脚下的路出奇的湿滑泥泞。

前几日雨水,泥浆路上、乱石堆上、峭壁小路上,各种“打滑”成为了伴随全程的关键词。第二段路就这样向着龙王山顶一路朝南拔高,防火道坡度局部达40度以上,只能尽量找有茅草或松针的地方踩着前进。

路上逐渐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挡路石岗,嶙峋的怪石远看还算别致,要越过去却必须攀岩。我俩刚胡扯了一番攀岩该用手还是用脚发力,眼前就开始频繁出现落差甚巨的乱石群。别说手脚,就连膝盖都用上了。岂止四肢并用,简直是五体投地。

石头上湿滑得很,我不断提醒晓钧保持距离,以免我失足落下去砸上他。几次强度颇大的翻越后,鞋子裤子都湿了,手掌全黑,吃根火腿肠带下去2g本地原产泥浆。对这样级别的爬山,准菜鸟和菜鸟的组合一会儿你拍个照,一会儿我坐下歇歇,时间一分一秒溜走。

晓钧大腿开始抽筋。此后堪称非人的一天行程中他大腿抽筋数十次而屹立不倒保持前行,也算是一只上海模子。如此斜坡和攀爬交错数次,已日过三杆。终于,界标和测量标志赫然眼前,今天第一项任务登顶龙王山顺利完成。上山四个小时是计划中的,我却想到晚上摸黑下山的未知场面。。只是晓钧似乎还未意识到这潜在的恐怖场面。

二绝望坡上不绝望

作为功课,事先通过谷歌地球采集了当地山区几万个高程点的三维坐标并在CAD里绘制了详细等高线地图。环形中的“四尖”也即龙王山、药王峰、千亩峰和峒杭岗。其中,从起点至龙王山顶和从峒杭岗下到始发点均有多米海拔落差。

此间环路全线沿山脊推进,起伏相对较小,使我觉得药王峰、三道岭等路段会轻松通过,后来证明自己完全错了。从龙王山顶峰往下就来到了路线图上的第一个拐点,眼前宽约十米的机耕路呈现一个华丽的弯势,唤作绝望坡。

树枝上遍布各类户外团体的标志丝带,想来大家转道至此看到那么一条大路心中都挺开心,也是一个指定的休息点。不过我们在此未作停留,直接大步流星顺坡冲了下去。冲了才十来米吧,发现鞋子又重了不少。这里的泥浆有几公分厚,更容易摔跤了。回头看,晓钧正金蛇狂舞状地扭着走下来。

就这样两人互嘲着对方丑态一路下行,嬉笑怒骂间倒也顺利走出了这段泥路,接着沿上坡路朝药王峰冲刺。说冲刺,昨晚都只睡了四个小时不到,历经前路的折磨,只觉得背包沉重心跳加速,再想制造加速度已不可能。

三夕阳下的三道岭

到了这会儿,晓钧也意识到下午三点行程尚未过半意味着什么,两人默默低头赶路。坡度较陡,水将喝尽,都没余力玩笑了。过了很久才到达药王峰,然而前路望去,脚下山头和下一个节理峰之间是一个清晰的V大坡,急下急上,路上出现了覆盖整条道路的,连绵不绝的石岗、石堆,这样几段分别长达百余米的石路在山脊线上格外诡异。

走到近前更是心惊,原以为可以轻松地从这些大石块走过,不料其表面极潮湿,根本无法行走其上而保持平衡。接着的“石头记”奇葩无比,整体坡度超过40度的石路一旦滚落,势必剩不下几根完好的骨头。每隔十几米,又会夹杂由天然巨石构成的高达两三米的自然落差,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寻找稳妥的支点以防不测。

在这段长达几公里的进退维谷、回顾茫然的奇路上,两个渺小的人影缓慢迂回前行。整个行程除我俩外再无旁人。晓钧大腿已无法支撑,干脆来个降低重心的“坐式”下降法,一块块石头地“坐”下去,倒也减小了风险。前行速度很慢,眼见着人影却是越拉越长,身后射来的日光渐微。

行至三道岭,向来时的山坳望去,一轮漂亮的红日已经切入了山脊线几分,堪堪便要没入山头。我回身坐了下来,凝视并期待着看到日落的最后一刻。此时晓钧依然在往前赶路,试图抓住最后的日光争取多前进一些。几分钟后,眼看两人距离渐远,只得站起身赶去。

四沼泽!沼泽!

当夜无风,这使得米的大山在日落后并未显得狰狞,反而颇为宁静温和,除了我们的呼吸声再无半点声息。此刻,终于真实地存在于夜晚的山。没有月亮的夜晚不见一丝微光,摸索着拿出手电,脚下依旧是乱石路。

没有手机信号,于是我们保持“狼狈式”队形,我打手电走在后,晓钧在前走到光晕边缘停下,我再跟上如此反复。深一脚浅一脚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往右走入是一所空房,我们蓄满自来水从岔路退出继续往前。

借着手电光看到眼前是一片颇为开阔的平地,GPS显示应从此通过。奇怪地是路中央有一根白色线横拦着。稍微思忖了下,我边嘀咕“智商太低,领会不了这线的作用”边跨了过去,晓钧也已保持队形走到了身前两米处。可才十来步,只觉得双脚同时向下一沉。猛然想起了曾有此地游记提到千亩田附近有沼泽。

沼泽~~!!!

伴随我的这声惨呼,两人同时急转身拼命奔出警戒区,心狂跳不止。此番误入险地,我湿了一只鞋,晓钧双脚俱湿。惊魂甫定再看GPS,不得不由此通过。我决定冒险前进。沿着路边用登山杖戳地,同时准备一旦陷落就抱树自救。

果然路边由于树根的关系尚能保证通过,这几十米走得忐忑,直到眼前出现了石板路才定下心。事后几次回想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真是好笑加后怕。再查百科,果然记录龙王山“在海拔米的山脊有一块罕见的高山沼泽”。

五北斗星下峭壁路

这突然冒出来的石板路让我俩喜出望外,信心倍增。沿着它一路下到了一片停车场。这是深王线公路的尽头,也是东关护林岗。由此可向峒杭岗冲顶,再从峒杭岗一路下山。

此时晚间八点,我俩谈话惊动了护林员,他问明情况后建议我们从左手边的小路直接下山。看了下地图,这条小路和峒杭岗下山路平行,无疑是目前最佳选择。此时的情况,干粮早已吃光,水源已得补充,手电光不断减弱。考虑到之前亦步亦趋的速度太慢,我们决定开各自手电同时前进,果然速度大为提高。遂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身处深夜空山是何感觉?抬头望,是遍布天际华丽的星空,上一次这样清晰地见到北斗七星,已相隔二十年。周遭一片漆黑,既遮掩了咫尺的恐怖地势,也增加了潜伏的危机。山涧水流极为湍急,轰鸣而下。水声渐远时,也意味着我们身处数十米的峭壁险路。

既已闯入夜山,只有最大限度地集中精力走好脚下的每一步,才可能全身而退。任何差池,都将翻落底下的深涧。我们互相提醒着循路而进。这条路既鲜有登山客光顾,路被灰沙和树叶盖满,使得落脚点难以把握。时而侧身贴着峭壁挪过窄路,时而在激流间“摸着石头过河”。有时走着,路却不见了,得接着手电光把路找出来。

最后这一千多米的下山路比之前又是另一番艰苦。晓钧的腿几乎不行了,可在这样的路上除了前进别无选择。到此刻,身体服从于信念。移动虽缓,只要不停步就能抵达山脚。所幸者,踏上平地的幸福感,终于在三小时后到来了。

00:27

后记

歇息片刻,我们决定即刻启程返沪。我第一次夜走盘山路就遭遇大雾,三十多公里的乡道,能见度不及20米。来到安吉高速却被告知因大雾封路。眼皮搭在一起难以分开,显然无法坚持,于是换由晓钧拖着残腿驾驶。抵达上海送晓钧后回到家已是次日早八点半。从昨天出门算起整28个小时,考验了体力和神经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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