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战役期间,在南京的紧急军事会议上,蒋介石亲自处死了一名少校参谋。这不能不说是国民党政府的一大悲剧。

当时,顾祝同觉得老天爷也帮了他的忙。他到前线督阵,阴天也放了晴,特别是他的一条妙计,一下子前进了7公里,接近前三天的总和。

正当他想回南京报功时,立即收到了总裁召他回京的手谕。他一回到南京,心情格外的好,那淮海大地的寒风一点也没有了,而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给人暖洋洋的感觉。

这哪是冬天,这明明是春天嘛。直到他驱车到“总统”府开会,抬头一看,旗杆上的青天白日旗无力地低垂着,不由心里“格登”一下:呀,不祥之兆。

当他一走进会场,立即感到非常压抑,似乎有一股风吹得他透心凉。春风得意、邀功请赏的心情,立时化为乌有。

难道不是吗?蒋介石铁板着脸,怒坐中央。到会的各高级将领愁眉苦脸,静坐两侧,卫立煌哭丧着脸,垂手立于一旁。

顾祝同立即向蒋介石敬了个军礼。蒋则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在一旁坐下。蒋介石环视一下四周,说了一声:“开会吧。”

“啪”地一声,各与会将领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看着蒋介石。

蒋介石并没让诸将坐下,而是怒气冲冲地盯了卫立煌一眼说:“请卫长官汇报东北战场情况。”

然后,蒋介石极为悲愤地站在桌前,双手按在桌上,各将领也只好默默地紧张地站在两侧。卫立煌战战兢兢地讲述着丢失东北的经过。看得出来,他比在前线打败仗时还要紧张,拿指示棒的手不停地颤抖,每讲几句,看一看蒋介石的反应。

“卫立煌,你丢了东北,毁了我的4个兵团数十万兵马,你自己却活着回来了?”蒋介石等卫立煌刚刚说完,立即睁大了眯细的眼睛,放出凶狠的冷光。

“委座,我……”卫立煌刚想开口解释,蒋介石不耐烦地打断他话:“够了,卫立煌,你只会拍马屁!把他的军衔、勋章摘下来!”侍卫官立即十分熟练地摘掉了卫立煌的军衔和勋章。

“滚!”蒋介石从牙缝里吐出了这个字。

卫立煌眼泪汪汪地站了一会儿,随即转身走了出去。出门之前,他看见了门旁肃立着一个独眼少校。这个人年轻、高大、脸色蛮横又坚毅果断。就在卫立煌出门的一刹那间,他轻轻一声冷笑,令人毛骨悚然!

蒋介石坐下后,伸手示意大家也坐下。然后,他看了顾祝同一眼:“墨三,介绍一下前线情况吧。”

顾祝同一时还没有从刚才的紧张气氛中回过神来,但马上镇定一下自己,慢慢地走到地图前,拿起指示棒。

“我受委座之托,到徐州前线视察,带去了委座的问候与关怀。我前方将士备受鼓舞,光亭指挥邱、李两兵团东援,立即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已经打到了大许家。”

顾祝同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点点划划。蒋介石微微一笑,整个会场的气氛顿时好了许多。接着蒋介石又说:“打得好,一定要救出黄百韬。告诉光亭,拿下大许家有奖!”

顾祝同又说:“不过刘经扶说:他总共只有3个兵团又2个军,抽出2个兵团支援,徐州就空虚了。”

蒋介石考虑了一下说:“孙元良部,还有部分留在宿县,可以让他们迅速北上,增援徐州。”

“不!”一个奇怪而陌生的大叫声,令蒋介石与众将领都吃了一惊,他们循声望去,是站在门口为会议服务的一名少校。

这名少校竟不顾一切地奔向蒋介石,并说:“委座,孙元良兵团一走,解放军必然乘虚占领宿县,而宿县一丢,徐州也就完了。”

蒋介石与众将领都注视着地图上的宿县。蒋介石转身问刚刚放下指示棒的顾祝同:“你们的意见呢?”

“委座,燃眉之急,是救出黄百韬。”顾祝同不是不知宿县之重要,然而,他急于要救出黄百韬。

为什么?因为顾祝同与白崇禧、陈诚不同,他在军队中,没有自己的独立体系。于是,他就在杂牌军中,收罗较能打仗的人,替他们在蒋介石面前说说话。

于是这些人就渐渐地成了顾祝同的追随者,从而使顾祝同在国民党军队中成了没有体系的体系,这也是黄百韬称顾祝同为恩师的原因。

蒋介石又考虑了一下说:“唔,命令蚌埠刘汝明兵团,迅速北进宿县,填补孙元良因增援徐州留下的空档。”

“唉!”少校使劲地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是什么人?”蒋介石厉声问道。

“国防部作战厅少校参谋韩祖光。”

“少校参谋?”蒋介石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家父在井冈山剿共时英勇殉职;仲伯父因黄桥之失,气愤而病,至今恶疾缠身;季伯父在天目山之役为国捐躯;卑职在苏中会战中丢失了一只眼睛,伤了这只手。”说着,他举起了残缺的右手。

“原来,你们家祖祖辈辈都是粟裕手下败将。”作战厅厅长郭汝瑰不无讽刺地说。

这位少校不但没有生气,眼神中反而放射出几分兴奋,几分得意的光彩。他说:“正因为如此,使我有机会仔细地、冷静地、长期地研究粟裕及其部队,研究他的作战伎俩,研究他的部队特点。”

“研究粟裕?”顾祝同奇怪地看着这个苏北小同乡。

“粟裕及其华野,此次作战的目的,决不仅仅是吃掉黄百韬,而在于整个徐州。每战必取咽喉,又是粟裕的特点之一,徐州的咽喉又正好是宿县。”

“可惜啊,华野部队至今没有攻取宿县的任何征候。”郭汝瑰又插了一句。

“那是因为宿县有重兵把守。如果宿县一旦空虚,粟裕的华野不去占领,刘伯承的中野也会去占领。”

“你怎么会知道,刘伯承的中原解放军会去占领宿县?”这时,蒋介石也注意到了中原野战军部队距宿县很近。

“因为解放军将领打仗,历来是宁可牺牲自己,也要确保全局;而我军将领打仗,历来是宁可牺牲全局,也要确保自身。”

“韩少校,你的理论虽妙,可惜,这里大批比你高百倍的高级将领,都与我意见一致,没有一个支持你的。”

“可是,”韩祖光执拗地高声说着,脸上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当年拿破仑发表独特见解的时候,还不是少校,仅仅是个上尉。后来,历史证明,拿破仑是个英雄,而那些高级将领只不过是一群猪。”

蒋介石勃然大怒,猛一转身,恶狠狠地盯住顾祝同。顾祝同一惊,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这是他的属下,他的同乡,还有别人不知道的一点:正是他介绍到作战厅任职的这个少校把委员长给冒犯。

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嚓嚓两下撕掉了少校军衔,冲着侍卫官喊:“送军法处,关起来!”

两名侍卫官立即反扭少校手臂,将其拖出门外。韩祖光挣扎着,流下两行凄惨之泪,号啕大哭:“委座啊,委座,千万千万不能丢掉宿县啊!”

次日深夜,穿着睡衣的蒋介石,戴着健脑器,仍然睡不着,坐在躺椅上看战报。

蒋夫人走了过来,轻轻一摇躺椅,说:“听说有个少校参谋,被你关起来了?”

“嗯。”

“小小少校,敢于直言,人才难得。你身边缺的就是这种人啊!”

“他说解放军会占领宿县。”蒋介石说着,放下战报,摘掉眼镜后又说:“可我偏要等到刘汝明部进驻宿县后,再把他放出来,并提升为上校。”

“提升为上校?”聪明的夫人立即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妩媚地一笑。

豪华的走廊里,传来略显杂乱的脚步声,蒋介石厌烦地闭上眼睛,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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