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云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再睡着的了,可能是谢斐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渐渐地又有了困意,最终沉沉地睡去。
梦里有十三四岁时的自己,活泼好动,终日带着陈煜胡闹。偶尔在宫中遇到一身朝服的谢斐,对方都毕恭毕敬地行礼,却一点儿多余的表情都不肯给。
她在梦里像是一个旁观者。过往的一切如画卷一般徐徐展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才逐渐回忆起那些纷繁的旧梦。
次日清晨,盛云霖起迟了。
当长公主的时候,她每天天不亮就会醒来,梳妆穿戴完毕便去上朝。如今成了另一个人,倒是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了。
谢斐不在屋内。倒是店家又派了昨日给她梳洗打扮的两个婆子来,说是谢公子吩咐的,采买了一些衣裳、胭脂、首饰等,供姑娘平日里使用。
盛云霖见她们两个又欲上手的样子,想起了昨日被薅头发的疼痛,忙不迭让两个婆子回去了,说她自个儿来就行。
她在那一堆钗镮之间挑挑拣拣了一番,发现也没什么好东西,想来婆子们克扣了不少谢斐给的银子。她无声地笑笑,最终从中挑选了一支白玉簪子,绾起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虽然簪子的用料不怎么样,但胜在素雅。
盛云霖走到了铜镜前,本欲瞧瞧自己随意绾起的发髻如何,却倏然怔住了。
昨日她居然没有发现,镜子里的这张脸……竟然和幼时的自己有着五六分相似。
她默默地伫立在镜子前,注视着自己,本该娇嫩细腻的少女的面孔上,出现了远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平静。她顺着镜子中倒映而出的幽深瞳孔望去,竟又透出三分极为隐秘的哀伤。
是啊。就算这张脸长得和十四岁时如此相似,她也不再是当时的自己了。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被打开,谢斐的身影从铜镜中映了出来。
「谢大人回来了。」盛云霖没有回头。
谢斐「嗯」了一声,看向坐在铜镜前一动不动的盛云霖,沉默了片刻,又走上前来。
他从先前婆子们留在桌上的那一堆物件中,找出来一支眉笔。
盛云霖轻轻笑了起来:「谢大人要给我画眉吗?」
谢斐没说话,而是轻轻地,在她的眼角下方,点了一颗泪痣。
像是画龙点睛一般,那镜中的女孩子,竟然和当年的长忆公主有七八分相似了。
「你竟然记得我这个位置的泪痣……」盛云霖愣了好一会儿,最终,却还是扯了扯嘴角,「算了,抹掉吧。被人认出来不好。」
她动手擦掉了那颗眉笔点出的泪痣,又问道:「你出去打探风无痕的事情了?」
「嗯。」
「他一定没跑远。」盛云霖判断道,「银子肯定也还在临安城。」
「你怎么知道?」谢斐问。
「一个异国他乡的匪徒,哪儿来的人手帮他连夜转移那么多官银?那可是实打实的银子,不是银票。看看临安最近有什么大事儿需要用钱,搞不好从哪里经手一下,赃款就洗白了。」
「最近临安书院要新修圣经阁。」谢斐道,「因上届科举文试状元出自临安书院,苏惟给拨了不少银子。」
「你倒是都打听好了。」盛云霖突然想了起来,轻笑道,「对了,你当年可是文武双料状元呢。那么厉害,怎么做到的?」
「不过就是勤学苦练。」谢斐回答得极为坦然。
「这天下间,勤学苦练的人多了去了,若只需要勤学苦练,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当状元了?」盛云霖起身,「走吧,咱们去临安书院转转。」
谢斐却没动。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他看向盛云霖,神色颇为郑重。
盛云霖对上了他的目光,忽觉谢斐的黑色瞳仁深如潭水。
就在一瞬间,她想起了昨晚的拥抱,一下下拍着她的背的手掌,还有那一声「殿下」。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盛云霖扯了扯嘴角,扬起了下颌,线条极为漂亮:「谢大人不是把我买下了吗?我当然是跟随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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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书院坐落于天目山之上,盛云霖与谢斐二人刚走进去,便听见颂声朗朗,不绝于耳。山间升起袅袅的炊烟,仙境中自有人间烟火的气息。
因苏惟提前打了招呼,临安书院的山长专门在门口迎接谢斐,旁边还跟了个盛云霖的「熟人」。
正是昨日,在夜市里遇见的裴子安。
裴子安那张清雅的面孔上带着礼貌的笑意:「没想到,会在书院内再遇见盛姑娘。」
山长颇有些好奇:「怎么,你们认识?」
裴子安道:「昨日,学生带着博闻师弟去夜市写对联,街坊四邻盛情难却,我和博闻帮不过来,幸得这位姑娘帮忙。她的字颇有赵孟之风呢。」
「远远比不上我家公子。」盛云霖微微一笑。
「真没想到,谢大人家的丫鬟都是一手好字。」山长立刻开始捧起了谢斐,「谢家不愧是书香世家啊!」
「过奖了。」谢斐微微颔首。
山长因事务繁忙,便先行离开,让裴子安带着两人前往账房去查阅账册。
查账册,便是要看整个临安书院的进出款项。因要大兴土木,书院今年花的银子比过往三年加一起都要多,这便给了经手人可操作的空间。
账房先生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谢斐这么大的官——虽然已经不再身居高位了,但并不妨碍账房先生吓得腿软,和谢斐说话都不太利索。倒是裴子安,不惊不畏,言谈之间都从容自得。
盛云霖帮着谢斐一起翻阅账册,连着看了好几个月的,都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便悄悄凑在他耳边问道:「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是不是打草惊蛇了?」
因声小且隐蔽,她离谢斐极近,以至于谢斐一偏过头来,她便和谢斐四目相对,掉入了那对深潭一般漆黑的眼眸中。
「不会。」谢斐也轻声回道,「时间不够。」
昨晚临安太守上门请求,今天他们就来了临安书院,就算是大盗风无痕,也没那个能力在账册上一晚上做好手脚。
盛云霖「嗯」了一声,避开了那对瞳仁。
她之前只知道谢斐好看得很,京中的男女老少都夸他有潘安之貌,却没有分析过他到底好看在哪儿。此时此刻,如此近距离的相对,她才恍然察觉,原来谢斐最要人命的是这双眼睛。
先前也不是没有人给她进献过男宠。其中最貌美的那一位,有着一对顾盼生辉的桃花眼,笑起来极为勾人。她却很不喜欢那样的,很快便打发出了宫。
反倒是谢斐的眼睛,沉静如深潭,古井无波,只看一眼,便觉得陷进去了似的。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呢?
谢斐还在那儿查看账册,裴子安闲着无事,便凑到了正在发呆的盛云霖跟前,问道:「盛姑娘,你其实不是谢大人的丫鬟吧?」
「你为何会这么觉得?」盛云霖回过神来,没直接回答,倒是颇有些好奇。
「就算是谢家的丫鬟,也不见得能写这么一手有力道的好字。」裴子安笑道,「更何况,姑娘举止不俗,谈吐亦不凡,更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盛云霖哈哈一笑,又开始胡说八道:「我原本确实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惜后来家道中落,还被人拐卖了。承蒙谢大人相救,现在又的的确确是谢家的丫鬟。」
虽然是现编的,但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相救?」裴子安不解。
「哦,就是说,他把我从人牙子手中买下了。」盛云霖摊手。
裴子安却正色道:「那日后,若裴某科举高中,是否可以去谢府赎回盛姑娘?」
「啊?」盛云霖愣住了。
「实不相瞒,昨日裴某对姑娘一见如故,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却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了姑娘,想来是难得的缘分。」裴子安道,「裴某家中尚有良田百亩,算是衣食无忧。想来若有功名傍身,也勉强能配得上姑娘吧?」
盛云霖道:「我可是个丫鬟啊?」
裴子安微微一笑:「你刚才看账册的样子,可不像是个普通丫鬟。虽然不知你过去经历过什么,但曾经也定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吧?」
盛云霖觉得挺有趣的。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子跟她说话了。
倒是谢斐注意到了两人的言谈,目光瞥向这边,掠过了盛云霖,直接扫向裴子安。
裴子安立刻道:「裴某只是跟盛姑娘闲聊了一下。」
谢斐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道:「这里看完了,我们去库房。」
库房里的银子用一个个半人高的箱子存放着,一掀开箱盖,里面便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官银。
「这一箱共有十层,一层一百锭,一锭为十两。一共十七整箱,另带一些零碎,账册皆有记载。」裴子安道。
也就是说,这儿有十七万两多的白银。
盛云霖拿起一枚,看了看上面的印记,对谢斐道:「是官银。」
官银皆有印记,通常不在市面上流通。
裴子安道:「这正是临安太守苏大人拨给书院的款项。」
刚才看过的账目里,一笔一笔都记得很清楚。书院新修建圣经阁,官府拨了多少钱,书院自掏腰包多少钱,动工花了多少钱,还剩下多少钱……
毫无纰漏。
一趟查完,天已经快黑了。此时下山,也不知几时才能回到客栈。倒是山长早就为他们准备了客房,盛情邀请他们留宿书院。
二人并没有意见,不过晚饭时,盛云霖颇有些心不在焉——今天什么都没有查到,真的没问题吗?
饭后来到客房时,盛云霖发现:又是只有一间房。
并且,今晚不像昨天那般,有个屏风隔开两张床了。
这间客房里……真的只有一张床而已。
盛云霖突然明白了晚上宴席上山长对谢斐说的「红袖添香」之类的话,彼时她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席上的觥筹交错,此番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山长把她当作了谢斐的侍妾。
可是谢斐明明可以解释的啊?为什么不说呢?
这不是谢斐的风格。他那么洁身自好的一个人。
盛云霖正在胡思乱想,却见谢斐关了门,点上灯,从袖中抽出几页纸来。
——都是从账本里裁下的。
「你看看。」谢斐道。
盛云霖接过那几张纸,发现上面记录的都是这一年书院的学生缴纳学费的情况。上面的名字密密麻麻,以姓氏笔画数排列,很容易便能定位到某个学生上。
「这上面……没有裴子安的名字啊!」盛云霖很快反应了过来,「他到底是不是这儿的学生?!」
「我也不信,临安书院最出色的学生,会是一个浪荡子。」谢斐的声音清冷。
「啊哈哈哈……」盛云霖有些尴尬,「白天那会儿你都听见啦?」
「他对你很不敬。」谢斐道。
「我已经不是长公主了。」盛云霖无奈地苦笑。
谢斐却摇了摇头:「即便你只是一个普通丫鬟,他也不该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如此轻薄。」
盛云霖摊手:「哎呀,可我也并不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啊?我又不是没成过亲。」
谢斐的神色忽然一变。
盛云霖立刻意识到自己似乎提起了什么不该提的事情,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回顾这段往事。
下一秒,她注意到了谢斐的右手握成了拳状。
——他在极力地克制,和忍耐。
盛云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以至于她没经过大脑的思考便去握住了谢斐的手,把他的手指一点一点舒展开。
「已经过去很久了。」盛云霖缓缓道,「他没能把我怎么样,洞房花烛的当天晚上他就完了,我亲手杀的他。他当时喝得烂醉,并不知道我准备了匕首。运气很好,我俩各挨了一刀,他死了,我活了下来。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她平静地叙述自己的上一段婚姻。那是她登上权力高位的必经之路。
那段血色的婚礼,已经很多年都没人敢提起了。
「疼吗?」谢斐忽然问道。
「现在不疼了。」盛云霖叹气,「不过那会儿当然是很疼的,差点儿以为要熬不过去了。」
「早点睡吧,别想这些了。」谢斐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做什么?」
「去会一会裴子安,或者说——风无痕。」
曾经的盛云霖可以在整个陈朝都横着走,只因身边隐匿着大大小小的暗卫,而她本人也有学习一些防身之术。
现在的盛云霖——基本上只能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
所以谢斐让她「好好休息」基本上就等同于「你乖乖在这儿待着」的意思,盛云霖也很自觉不去给谢斐添乱。
可人算不如天算,谢斐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黑影破窗而入,拿一方沾了迷药的帕子往盛云霖的口鼻上一捂,而后发生的事情,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浑身无力,被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搂着,坐在临安书院最高处的屋顶上。
——斗篷下的那张面孔,除了裴子安,还能是谁?
只是通身清雅的书生气已然不在,明明只是换了身衣服,这人怎么还多了几分邪气呢?这便是风无痕的本相了吧。
盛云霖打了个哈欠。
「盛姑娘啊,你的心也太大了点儿吧?」风无痕笑笑,「你现在可是被我挟持了哦?」
「啊,我知道啊。可我这不是好好的嘛。」盛云霖一副无所谓状,「说起来,我很好奇,你是如何以裴子安的身份在临安书院落脚的?」
「这个告诉你倒是无妨。不过是用了催眠术罢了,雕虫小技,让山长等人以为我是这个书院的学生。临安书院这么大,也犯不着人人都需要被催眠。」
「明白了。」盛云霖颔首,「那你劫持我做什么?我一个丫鬟,没什么用的啊。」
「那可不一定。你瞧,人这不就来了吗?」风无痕道。
盛云霖顺着风无痕的视线,朝着屋顶下方望去。
谢斐就站在下面,漆黑的瞳仁直直地看向他们。
他足尖一点,不过三两下功夫便轻松上了屋顶。风无痕立即拊掌道:「好轻功!不愧是谢太傅,真真文武双全!没想到风某来了一趟临安,居然能遇到谢太傅这等人物,真是三生有幸。」
「把她放了。」谢斐根本没打算和对方废话,「否则,你不可能活着出临安城。」
「如果我现在放了人,那我才是真的没法活着出临安城吧?」风无痕的唇角勾起,那神情中的邪气更重了。他从袖中划出一柄短剑来,抵住了盛云霖的脖子。
「嘶——」盛云霖经不住发出了声音,「这玩意儿真凉。」
谢斐的目光冷得像冰,却不再轻举妄动。
风无痕颇有些奇怪:「盛姑娘,你当真一点儿都不害怕吗?」
「还行吧。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在乎这些。」
「你倒是个怪人。」
「你今天还说,要求娶我这个『怪人』。」盛云霖瞥了他一眼。
风无痕又笑了起来:「你愿意吗?那犯不着等了,今晚你就跟我走吧。」
「不愿意。」盛云霖立刻道。
「不要拒绝得那么快嘛,我是真心想要娶你的哦。」风无痕抬头看向谢斐,「我也很好奇,谢太傅那么在意的女子,会是怎样的人?」
「提条件吧。」谢斐道,「你劫持了我的人,还专门引我来这儿,不是为了对我说这些的。」
盛云霖倏然听见「我的人」三个字,不知为何,胸口蒸腾起一些异样的情绪。
风无痕道:「好说。风某初来陈国,却遇到了谢太傅,只能自认倒霉。此番劫持您的侍妾也是无奈之举,只要能放我平安离开此地,这位姑娘定不会有事。」
「我不是他的侍妾。」盛云霖扯了扯嘴角。换在上辈子,他俩可是君臣关系。盛云霖是君,谢斐是臣。
「你还真是个丫鬟啊?」风无痕奇道。
「我们来谈个条件吧。」盛云霖冷静道,「你带我们去找那几十万两官银的下落,而后把我俩反锁在学堂内。这样,在明日众学生晨读之前,你跑多远我们都无法追击。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怎么样?」
「那我为何不把谢斐独自反锁,带着你跑呢?这样他更不会追击我。」
「那你就完了。我说过,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怕死的,大不了拿你的刀捅自己一下嘛。」盛云霖无所谓道,「但如果我死了,谢斐不仅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齐国。你是齐国人,素有劫富济贫的侠名,应当不忍看到齐国百姓遭受波及吧?」
「为了你一个小姑娘,谢大人就会对齐国不利?我不信。」
谢斐却冷声道:「我会。」
风无痕眉梢一挑。
或许是谢斐的表情过于危险,风无痕终于道:「行吧,这次便当我失误了。长夜漫漫,料你们明天也找不着我。」
他挟持着盛云霖,在前面引路,让谢斐跟上。
还是白天那个库房。
只不过,库房的下面,还有个地库,里面堆得满满都是官银。
「钱怎么过来的,你们慢慢查,慢慢想。谢太傅,你站远点儿。对,就是这样,再往后退几步,离我远点儿。」
直到谢斐离得足够远,风无痕才满意。
他对盛云霖耳语道:「盛姑娘,你很有趣,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罢,他猛地将盛云霖往前一推,盛云霖因迷药的药效四肢无力,踉跄地栽进了谢斐的怀里,而后便听见吱呀一声,门被从外面关上、反锁。
在明天早上被人发现前,他们都出不去了。
反正横竖也出不去了,盛云霖干脆开始复盘起来。
「风无痕会催眠术。」她快速道,「我猜,他先催眠了临安书院的人,伪装成了这里的一名学生,还获取了山长的信任。而后,他负责押送临安城对书院的拨款,催眠了在场的几人,直接搬走了四十万两银子。待到『事发』当日,他再留了一封信给苏惟,告知对方自己偷走了四十万两官银,苏惟才去清点了库房。但其实早在那之前,银子就到了临安书院。」
「你怎么知道他会催眠?」
「他一时大意,亲口说的。」
「这种催眠不会长期维持下去,待到过些日子,把所有经手临安书院款项的人全部都盘问一遍,便知道了。」谢斐道。
「没错。」盛云霖点点头。
分析完毕,她内心还有点儿开心,忍不住揶揄道:「啊,谢大人,你今天倒是跟我配合得很好,我看你那表情,真像是要搞死齐国的样子。我居然还有表演红颜祸水的潜质——你看,连风无痕最后都怂了。」
谢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真的会。」他一字一顿地说。
盛云霖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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