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交流特约记者孙雯杭州桃园新村。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陌生,即使生长在杭州的年轻人,也未必知道它。从保俶路拐进宝石二路,前行不久,很自然地选右侧一处石阶上行,几幢橙黄的建筑散落其间——就是它了。桃园新村是宝石山东麓的一处秘境,只是,更多的居民楼拔地而起之后,这片缓缓的山坡上,再也找不到南眺西湖的味道了。5幢楼下有两块碑石,一新一旧:新的标记此处是“医院松木场分院旧址”,旧的则标记了“5幢8号、5幢10号、6幢、7幢、9幢、10幢、24幢、17幢”被列为杭州市历史建筑。梅藤更夫妇。医院是浙江大医院(简称浙大二院)的前身,年12月,它迎来岁生日。周年追溯,是中国人与往事对话最为郑重的方式之一。那么,今天,想说一说梅藤更与苏达立——他们都曾是医院的院长。桃园新村的老房子事实上,当站在桃园新村5幢的边上,我意识到,两年前我曾经来过这里。这幢楼东西各有一座六面角楼,二楼东侧是杭州雕版印刷技艺传承人黄小建先生的工作室,这一侧的六面角楼里面放置了他的木料、工具、作品……以及日常起居用品。那一次探访,是跟随黄小建的儿子黄捷成前来的。只是那次因着迷于黄先生的手艺,并没有注意到房子本身。这一次,我想听听黄捷成怎么看待这座房子。于是,我打通了他的电话。黄捷成说,这幢房子里,有父亲的童年,姑姑、伯伯们的童年,当然包括他自己的童年。“这里曾经是麻风病院。”但幼时的黄捷成,对老建筑的历史没有概念,也没有感觉。不过,老楼里的旧时光他记忆深刻:木楼梯吱吱嘎嘎的声音,在没有光的走廊中闭着眼都可以准确踏在每一阶木板上……男隔离病院。黄捷成还记得,父亲给他买过一只荷兰鼠,这小东西竟然可以凭借踩踏楼梯的声音,分辨出是黄捷成还是父亲来了。它知道,伴随着这个声音,食物也来了。虽然老建筑的外墙已经被橙黄的涂料覆盖,但它的内里是红砖墙。“和浙江大学之江校区的几幢老房子是一样的。”黄捷成说,“还有那些高大的罗马圆柱,不过后来被用水泥抹平,成了方柱。”在5幢的大房子南侧,还有一座同样标记为5幢的小房子——黄捷成认为,医院当年的传达室。随后,我收到了杭州晓钟文化策划有限公司负责人陈钦周老师发来的对比图,这座小房子的功用,正是黄捷成猜测的那样。和黄捷成一样,很多桃园新村的老居民都说,这些房子太老了。但是,百年之前,它们是杭州最好的房子。从宝石山到莫干山年,在梅藤更的张罗下,医院设立麻风病院,并在松木场设立分院。杭州人对梅藤更并不陌生。杭州解放路88号,浙大二院的门口,有一组著名的雕像——一位戴礼帽的外国医生,一位小患者,他们互相鞠躬。这位外国医生,就是梅藤更。年秋,25岁的梅藤更和19岁的妻子佛罗伦斯·南丁格尔·史密斯——一位出身于名门望族的女护士,走进了杭州城,在此生活、工作了45年。而后,将创建于年的戒烟所,打造成一医院——医院,在20世纪初被国内外同行誉为“医院”。在各种资料中可见,开设不久的医院简陋之极:没有自来水、没有电、没有药房、没有手术室。而到年梅藤更退休离任时,医院有张病床、3个手术室、住院病人例左右,医院之一。散落在宝石山这片山坡上的建筑,是陆续完成的。男隔离病院,现为桃园新村10幢。郁达夫在小说《蜃楼》中,这样描述这一地界——松木场之南,是有无数青山在起伏的一块棋盘高地,正南面的主岭,是顽石冲天的保倜塔山——宝石山,西去是葛岭,栖霞岭,仙姑,灵隐诸山,游龙宛转,群峰西向,直接上北高峰的岭脊,为西湖北面的一道屏障。宝石山后,小岗石壁,更是数不胜数。在这些小山之上,仰承葛岭宝石山的高岗,俯视松木场古荡等处的平地,有许多结构精奇的洋楼小筑,散点在那里,这就是由英国宣教师募款来华,经营建造的医院的隔离病院。当然,这幅场景描写的是年,比年晚了将近20年。若不是身处杭州的郊野,宝石山哪里会这么凸显。而郁达夫笔下的那位病人陈逸群,躺在安乐椅上,就能看见葛岭的高丘,初阳台上的阳光,以及山谷间采樵的孩子……梅藤更没有将他的医术囿于当时的杭州医院。除了创建了麻风病院、医院、医院、广济医校,他还走进了莫干山。年,梅藤更夫妇已经在杭州居住了29年,这一年,他们在莫干山建造了炮台山别墅。当年,年过五旬的梅藤更向山民购买了炮台山的75亩地,在山顶建造了一栋古堡式洋房。因为梅藤更的到来,炮台山这一制高点成了“莫干山1号”。裸心堡来了特别的客人如今的莫干山1号,也矗立着一座英式城堡,它被命名为裸心堡——保留着梅藤更那座城堡昔年的腔调,但形体更为高大。年12月4日,裸心堡来了几位特别的客人——梅藤更的两位曾孙女以及家人,苏达立的两位孙辈,还有历史建筑研究专家仲向平、苏达立研究学者史伟东、一直致力于浙大二院史料收集的陈钦周……梅藤更的两位曾孙女。在学者们的推算中,梅藤更那座古堡可能毁于20世纪60年代的一场台风。它的建筑方式其实与英国本地的城堡有所区别,而采纳了中国建筑的精神——比如,它的“骨架”其实是木头,只是外部覆盖了石材。仲向平说,这样的建筑,年久失修,自然难逃倾倒的命运。如今,它仅剩的门柱、裙墙,与新的城堡进行了完美结合。当年梅藤更由山下抵至城堡的山路,已经废弃。但道旁的石头上,仍留有“梅藤更界”的字样,而立于同一位置的界碑,则被挪到了裸心堡中,进行保护性展示。谈到对曾祖父的了解,梅藤更的两位曾孙女连连说了几个“difficult”(费力、困难)。她们的母亲是两姐妹与曾祖父之间的纽带。童年时,两人时常在母亲那儿听闻曾祖父的故事。不过,如同大多数小女孩一样,她们对这些往事并无太大兴趣。等她们长大后,却再无机会听这些故事了,因为,她们的母亲58岁就去世了。后来,两姐妹对曾祖父的了解,基本来自书籍和旧照片。大众对梅藤更在莫干山的基本故事,已经相当熟稔了。年夏天,医院医院开张。梅滕更最初建造的莫干山一号别墅旧照。梅藤更有一个专门的信差,往返于炮台山和三桥埠之间的十几公里间,寄信、收信。信差还有一个特别的任务,每次梅藤更上山,他都会敲着一面铜锣飞奔于山野之间,百姓以此为信号,从四面八方赶到古堡看病。大家都知道,梅先生看病不收钱。保持微笑的梅医生从杭州到莫干山,梅藤更救治病患的故事,这一百多年来,随着学者的发掘,有了越来越丰满的讲述。由这些旧日留下的踪迹可以想见,梅藤更善于经营事业,也善于经营家业。那么,梅藤更何以成为梅藤更?25岁来到杭州的梅藤更,如果用今天的话来说,也是个“一穷二白”的小伙子。而他离开时,光行李箱就带走了多个,剩余的交由苏达立打理。而他在杭州城的别墅,数量最多的时候,有大约几十幢——这是仲向平在研究中得到的数字。而且,梅藤更的房子是杭州城一等一的豪宅,“比蔡元培在玉泉路1号的‘马岭山房’要贵七八倍”。说到这里,有个数据值得比对——年11月,有新闻报道,蔡元培女儿蔡威廉在杭州的故居出售,挂牌价1.5亿元。不过,梅藤更如何在杭州挖到第一桶金,让人很好奇。仲向平认为,梅藤更的第一桶金来自今天的浙大二院所在地马市街一带,也就是当年医院本院附近。“他赚钱的方式很简单,就是从事房地产生意。”仲向平认为,梅藤更的运作方式,对房地产开发商很有借鉴意义。他还携带了一张梅藤更驾马车的图片:“这是杭州城里的第一驾马车,它是一个纽带,带着梅藤更奔走于官员、民众、患者之间,带着他在从医之外进行房屋买卖。”会工作,会赚钱,会生活。这是梅藤更身上的三个重要特质。而且,他非常懂得包装自我。有几张梅藤更的老照片,比如他在西湖边骑着高头大马出诊,他在摆满中式药柜的药房里亮相……当然,这些场景可能多是摆拍的,包括那张著名的“鞠躬照”。梅滕更和小患者鞠躬作揖这一幕,成为经典照。这些照片被梅藤更做成明信片,医院宣传很有作用,从而吸引到教会,以及各个基金会的帮助,还有一些官绅的捐赠。因为梅藤更的宣传,杭州医院在当时成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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