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目山保护区

润园植物决定由杜英、无患子、黄山栾树仨组团，对浙江境内的自然保护区进行考察，杜英任组长。消息公布后，黄山栾树心里不爽，对无患子嘀咕道：“论资历贡献，杜英怎么能和我们俩比，为啥让他当组长？”

“现在提倡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这些方面杜英比我们有优势，况且当组长担子重，我们无官一身轻何乐而不为。”无患子劝慰他。黄山栾树想想也对，就不吱声了。

杜英把无患子、黄山栾树找来，发给他俩各一张纸条，纸上左边一列写着天目山、清凉峰、凤阳山-百山祖、古田山、九龙山、乌岩岭、大盘山，右边一列写着中草药、大树王、冷杉、梅花鹿、白颈长尾雉、黑麂、黄腹角雉。杜英说：“我想先摸个底，了解下你们对自然保护区知道多少。请将保护区和动植物的对应关系用线条连起来。”

黄山栾树哼了一声，拿起笔，一下子就划好了，结果是这样的：

天目山——大树王

清凉峰——梅花鹿

凤阳山-百山祖——冷杉

古田山——白颈长尾雉

九龙山——黑麂

乌岩岭——黄腹角雉

大盘山——中草药

杜英点点头，说：“不错，不错。”

“太小儿科了，你当我们是上幼儿园啊。”黄山栾树气呼呼的。

无患子赶紧叉开话题，问杜英：“我们先去哪里？”

“第一站去天目山。”杜英回答。

“有什么理由？”黄山栾树气还没有顺过来。

“理由多得很。”杜英知道黄山栾树心有不服，但他胸有成竹地说：“首先，天目山不光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还是浙江唯一国际级的保护区；其次，天目山在临安，属杭州市，离得近，我们办事情总是由近而远为好；第三，天目山有柳杉王，柳杉王和我们这里的香樟王是好朋友，香樟王还写了封亲笔信让我带给他呢。”

杜英还要强调理由，无患子说：“够了，够了，不用多说了，我们听你的，现在就去吧。”

杜英仨来到天目山，找到柳杉王。这个柳杉王在植物界大名鼎鼎，和香樟王常有联系。柳杉王见到杜英仨，看了香樟王的信，笑着说：“这个香樟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写亲笔信。”

杜英说：“亲笔信更正规一些吧。”

“兄弟之间，何必这么讲究。”柳杉王朗声大笑。接着问：“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听说天目山古树名木很多，请您先介绍一下。”杜英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柳杉王说：“天目山确实有很多中国特产的古树，数量最多的当然是我的同类柳杉。其中树龄年以上的有26株，年以上的有株，-年的有株，-年的有株；胸径2米以上的有12株，1米以上的有株。我这个大树王，相传是当年乾隆皇帝下江南时所敕封。”

黄山栾树环顾四周，见天目山古柳杉群，四季常青，挺拔壮美。再细看柳杉王，苍骨丰肌，腰宽臂粗，要5人才能合抱。就握着柳杉王的手说：“久闻柳杉王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柳杉王果然气宇轩昂，一身正气，佩服佩服。”

“黄山栾客气了，我乃深山老朽，不中用了，不像你们，英姿飒爽，在城市里正可大有作为啊。”柳杉王脸露喜色，慈祥地看着黄山栾树仨。

“您刚才提到大树王是乾隆皇帝敕封的，这是真的吗？”无患子很好奇。

柳杉王说：“当然是真的，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乾隆皇帝第一次南巡时，最后一站落在杭州。他们登临天目山，赐禅源寺御笔木刻《心经》一卷后，沿着三里亭的古道拾级而上。众人来到五里亭附近，路边的草丛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引得乾隆皇帝好奇下轿察看。不料一条长蛇蹿了出来，随行的一众人都吓得面如土色。乾隆皇帝却急中生智，拔出宝剑刺去，可惜未中。此时，一个机敏的太监趁机讨好说：“莫不是这条蛇是来讨封的？”

乾隆皇帝顺势道：“看在天目灵山的面上，饶了这牲畜一条性命。”话音刚落，不曾想，这条蛇竟径自往宝剑利刃上撞来。

乾隆皇帝更觉得这生灵有灵性，于是动了恻隐之心，便提笔一书，在此地立了一块“斩蛇碑”。一行人浩浩荡荡继续前行。终于上得山来。眼见开山老殿隐隐约约就在前头，于是大家在一株巨大的柳杉下歇息。没料到刚一坐定，头上传来哆哆嗦嗦还略带发抖的声音，倏地，一阵山风随之而来。莫不是大树也想讨个封赏？

随行的太监一脸殷勤说：“圣上看这大树大否？”

乾隆皇帝遂上前仔细察看，见这棵大树树干奇大、枝粗叶茂，于是令人围抱。周边随从呼啦上前，好几个人一起才刚刚把树合围。好奇之下，乾隆解下腰上的玉带一试，恰好围了一圈，忍不住脱口夸道：“大，朕看此树可算得‘大树王’了。”乾隆玉带围过的那一圈，从此还留下了一圈凹痕。

无患子等植物啧啧称奇，交口称誉。柳杉王带着杜英仨来到三里亭和老殿之间的山谷地，指着前面的一片银杏树，说：“天目山除了柳杉，还有银杏，上千轫，达连抱，夸条直畅，实叶峻茂，说的就是这里的活化石银杏树。古树深深，绵长悠久。云雾缭绕间，树们领略过秦皇的威武、汉武的风采，欣赏过盛唐的诗风、宋代的烟霞，也感叹过大清的日落。”

杜英问：“那您柳杉王和银杏比，如何？”

柳杉王说：“我怎能和银杏比，差距可大了。天目山所有的树中，银杏树的辈份最大、资格最老。尤其是天目山上海拔千米的岩石旁，有一株树龄超过1多年的古银杏树，树冠横展，枝叶层层伸延于峭壁之上，老、壮、青、少、幼22株共生，一树成林，相互偎依，有着‘五世同堂’的美誉。自从遥远的亘古开始，上万年的四季轮回中，银杏叶一茬又一茬地绿了又黄再抽新芽。这一株，是天目山至今保存着的余株中生代孑遗植物野生银杏的形象代表。天目山被公认为当代世界银杏的发源地。天目山银杏后来传到了中国北方和日本，然后落脚全球。著名的植物学家彼得·克兰曾在《银杏：被时间遗忘的树种》一书中，深情地描述银杏‘是中国送给世界的珍贵礼物’。歌德也曾经写过：我的花园有一棵银杏，她来自遥远神秘的东方。每一位深富学养的人见到她，都有一种朝圣的虔诚。她原本就是一个神灵，集天地之精气，合千古之灵秀，让全世界都倾目于她。银杏作为现存世界上最古老的树种之一，挺过了沧桑巨变，一直走到今天。”

无患子问：“天目山除了柳杉、银杏，其他主要高大树种是什么？”

柳杉王说：“柳杉群体现的是壮美，银杏群体现的是古老，而金钱松是以高度而著称。天目山的金钱松里有一棵全省最高的‘冲天树’，树干笔直，直冲云霄，树高达到56米，约有15层楼那么高。金钱松是世界著名的五大庭院观赏树种之一，入秋季节，满树金黄，景色独特。它的树皮呈圆块状开裂，叶子簇生呈圆形，形似铜钱，故而得名。”

“天目山最珍贵的植物是什么？”黄山栾树插问。

柳杉王说：“是天目铁木，它是天目山的特有植物中最为珍贵的。因此树唯天目山独有，故称它为‘天目铁木’，目前仅剩5株。这5株野生的天目铁木，被称为‘地球独生子’。在植物学家眼里，这5株天目铁木，藏着植物基因的秘密，对于研究植物区系有不可估量的科学价值。”

杜英说：“我发觉在这里用天目命名的植物比较多。”

柳杉王回答：“是的，比如天目木兰、天目琼花、天目杜鹃、天目紫茎、天目木姜子等。以‘天目’命名的植物有37种。而模式标本采自天目山的，则有92种之多。亿万年前，天目山随海浮沉，汪洋成了江南古陆。天目山山势高峻，地形复杂，沟谷纵横，很适合植物的生长、繁育、绵延。天目山得名之时，应该也想不到会有如此多沃植其间的植物，以及穿行林间的动物，有朝一日会以天目之名冠之，并流传远方。”

杜英边走边问：“有关植物的故事，您还有什么要说的？”

柳杉王说：“这里有很多植物，都有着惊心动魄的经历，比如羊角槭。在西天目山海拔至米的沟谷林里，一开始有人在原生境林内发现了两株野生羊角槭，一株已经成年，一株还是幼树。可惜后来它们遭遇了一场雨雪冰冻，被压断而亡。幸运的是，自年羊角槭被发现以来，当地林业科研人员陆续开展羊角槭的人工繁育工作。30多年之后，羊角槭繁育保存至余株，有的已经开花结果。”

柳杉王指了指前面的一片林子说：“在天目山，不仅天目铁木、羊角槭生长得很好，还有浙江楠、毛竹、榧树等喜温暖的树木，在雨量充沛的山麓安家；柳杉、金钱松等好阴湿的古老树种，在几乎终年云雾笼罩的山腰定居；黄山松、仙顶梨等耐高寒的物种，则在山顶落脚生根。连香树、羊角槭、香果树、凹叶厚朴……特殊的山地小气候环境，成就了天目山上的江南嘉木随处皆是。朝鲜落叶松、日本扁柏、美国红杉、法国梧桐等一大批‘异乡来客’，也远渡重洋落户天目，展露新姿。在天目山6万多亩的山地上，生长着多种木本植物、多种草本植物(其中药草就有多种)。《天目真镜录》称此山‘有养生之药，蓍草芫花，皆名著仙经。’天目山，这座离城市这么近的原生态森林，从亘古开始延绵至今，由‘物种基因库’发端，荟萃五光十色的植物群落，终成天下奇观。”

走过开山老殿数里之后，柳杉树渐渐辞去，赤条条的落叶灌木中，点缀着塔状、伞状的苍松。漫山遍野的金叶，在延袭数千年、不绝于耳的钟鼓梵唱中，加深了天目山的禅意，一草一木均为天目山的别致增添风采。时移景换，四季如画。站在天目山的四面峰，俯瞰纵横起伏的林貌，柳杉、银杏、连香树、领春木、金钱松和羊角槭组成了古老风景林。杜英拿出相机，咔嚓咔嚓的将如此美景一一拍了下来。红枫、黄杏、紫柏、绿松、蓝天，天目山仿佛是一块被打翻了的调色板。天目千重秀，闻名遐迩的景色，更胜一筹。无患子看得忘神了，情不自禁的吟出唐代诗人李频的诗一首：

承恩虽内殿，得道本深山。

举世相看老，孤峰独自还。

溪来青壁里，路在白云间。

绝顶无人住，双峰是旧关。

至笔者发稿时，杜英一行还在天目山保护区考察学习中。

作者简介：周生祥，男，高级工程师。出版生态文学作品《跨界》、《天候》、《天候·秋》等长篇小说及散文集《润物》、《润园》等。现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杭州市作家协会会员、绍兴市作家协会会员。文学作品多次获奖。